云踪者

以身外身,做梦中梦。
Cornfield Chase - Hans Zimmer

很抱歉鸽了很久,但我很快就会恢复更新的。

先放个短篇,灵感来源于《星际穿越》,强烈建议搭配BGM食用


正文:



《S.T.A.Y》


资料同步中……
同步完成,将按顺序播放。

周泰一把拽下头盔,脱力地坐在控制器前。
他刚从一个满是粉红色海洋的星球上死里逃生,去了三个人回来两个人,几十米的滔天巨浪险些拍碎一切。更可恶的是,由于引力影响,这个星球上的时间近乎凝滞,其上一小时等于地球时七年。
还来不及哀悼队友,周泰便磕磕碰碰地“飞进”控制室,看接收器上的一堆视频资料。

明明才走了不到一天……地球上到底过了多久?我又离开了他多久?!

“呃……今天是你走的第五天。我知道,就像一个传送门或者什么东西,你从这边进去,唰——就从另一边的门出来了。说实话我……呼,我能想象到,黑暗、漫无边际,为什么你要去呢?”

背景是他二人租下的郊区老宅里的客厅,木质茶几上乱糟糟的,烟头几乎填满了烟灰缸。孙权在镜头前颓然地揉了把脸,应该是凌晨……熹微的光打在他侧脸上,有些朦胧。在略微失真的画面中,他浓重的黑眼圈似乎也不太明显了。

“今早起来联网了,坏消息铺天盖地而来。南京的最后一所学校在半个月前就彻底关门了。所幸医院还留着两所……我不知道你能否收到这些,在这个资源枯竭的环境下,我只想,只想待在你的身边……可你去了那什么,操,到底为什么……”
周泰见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,掩盖那些向下掉的泪珠。最后画面戛然而止,定格在他哭泣的模样。他将手贴近那个狭小、色彩暗淡的屏幕,似乎这样就能安慰这个无比遥远的人儿。心脏传来阵阵闷疼,他尽力保持平稳的声音道:“播放下一段。”

“这一年里我给你录了很多视频,但……我并没有上传给研究所,因为感觉那些都有些零碎。而这个视频,嗯……算是个年度总结吧,已经过去一年了!不,地球上过去了一年,而在黑洞后的空间里……可能就是你撒泡尿的时间哈哈哈……”

背景是一大块木板,似乎是一个木屋的一面墙。但周泰并不在意这些,他贪婪地痴望着孙权的脸庞。他不再颓废,倒是黑了许多,但看起来有精神极了。下巴短短的胡渣消失了,他还剃光了头发……看起来像个小和尚。这并不是放置拍摄,而是由孙权手拿着的摄像机。

“你肯定看见了,我剃了个光头,因为——噔噔!看见了吗?我在沙漠!这里风沙很大,我刚来时一天洗三次头,终于我受不了了,于是……”

镜头翻转,无边的黄色沙丘出现在镜头前,镜头有规律地颠簸,周泰知道这是孙权在走路。

“看!这是我从一个牧民手里买的房子,看起来很破……但通水通电,只是偶尔会断网。我在这里住了……六个半月了,你曾经说过,要带我来沙漠吃羊肉,现在我提前来啦。”

眼前是看起来就饱经风霜的小木屋,但周泰更愿意去看孙权的脸,终于在介绍完屋子后孙权又把镜头翻转回来,不知何时孙权带上了防风镜,但他很快又摘了下来,用那双明亮的双眼隔着千万光年望向周泰。

“这个东西,出门必须带上,不然会被风沙迷眼。你知道的,环境继续恶化,所有人都在争夺资源,那么的粗鲁、野蛮……我们已经快到终点站了。唉……不说这些,说点有意思的!我给你讲啊我发现,在沙漠里尿尿会有一种天地间只有你一人,全天下都是你的的感觉……听起来很好笑但真的是这样!只是不能在晚上出去尿,会被冻掉的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第二段视频在孙权的笑声中停止了,屏幕前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滑稽,周泰的嘴角不自觉地爬上了一丝弧度。

“嗯……我,我25岁了,你走了五年。我之前有录了很多,但研究所告诉我能发出去的寥寥无几,就连这个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。我现在在南美洲,因为,现在整个世界都已经疯了……我也快疯了,而南美一直都挺疯的、所以……哈哈。”

周泰皱起了眉,见孙权的头发略长,用皮筋扎了起来,他瘦了许多,颧骨高高耸起,整个脸颊轮廓分明。周泰握紧了拳,他是多想握住那些在孙权身上流淌的时间啊。

孙权本苦笑着的表情突然定格,周泰本以为是视频卡了,正准备调试时却发现孙权的下唇在抖,随即他缓慢地把头埋到双臂里,模糊的声音如利刃般刺穿周泰的心。

“你回来吧……求你了。”

屏幕突然变暗,周泰紧张地凑近,但终于在几次闪动后黑屏,彻底的黑屏。
怎么回事?

他正想去总控室,刚飘到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句“今天是我生日。”
当然,孙权的声音。

他赶忙拽住一切能拽的东西,把自己的送回那小屏幕前,他捧着那冷硬的边框,温柔得活像是捧着爱人的面孔。

屏幕里的孙权又变回的短发,这次是放置拍摄,孙权正坐在一个椅子上,但他并没有靠在椅背上。他穿着得体的衬衫和马甲,每一颗扣子都严丝合缝,袖口微微褊起,左手手腕带着石英手表。他仍是上一段视频——二十五岁那般棱角分明,周泰实在无法估计他如今又涨了多少岁,但明显可以感觉到他成熟了。

“老地方,我翻修了一下。抱歉……我之前的那段时间的自暴自弃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当我每次都要说一句对不起,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你会收到哪段视频。”

背景的侧后方有扇落地窗,窗外郁郁葱葱的绿色让周泰一时恍神,这里是他和孙权同居的郊区老宅子。

“今天是我的生日,你走后我过了许多生日,但我并没有拍成视频发给你,但——这个生日,这个生日意义不凡。”

周泰隐隐感觉到了什么,他的心被无形的手揪紧,他试图闭塞感观以逃避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。

“你离开我的时候,喔……不,我不喜欢‘离开’这个词,这些年月对你来说眨眼间而已,所以……你只是去外太空散了个步,很快会回来的那种。”

他对着镜头温和一笑,清了清嗓子继续道:“你出门的时候告诉我‘也许等我回来时,你会和我一般年龄’。我还记得这句话,想必你也能猜到……我四十岁了。你走的时候我才二十岁,现在我也已经四十岁了,我和你一般大了,如果我们还能一起去市区采购,肯定不会有人再把我们认成父子。”

他从椅子上站起身,向左边走去,周泰也紧跟着目光转向左边,所幸摄像头也很快跟上,周泰能一直看到孙权的背影。
他瘦了许多,腰板挺得笔直,从头到脚像是一棵修长的树,臀部线条是他身上唯一的起伏。
周泰不禁想起他临走的前一晚,爱人身上柔软的皮肉,那时他是年轻的饱满的,像个汁水丰盈的桃子。而现在……过去了二十年。他变得干练稳重,他的鬓角后退,额头隐隐有了皱纹,他一笑,眼角就会绽放出细细的花纹,那鱼尾般的纹路是时光流逝的证明。

“我马上就要老了,幼平。我有时甚至会忘记你长什么样,但我会随身带着你的照片。我去了许多地方,当我最终回到这里,因为你说过,当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,你会回来……我怕你找不到我,我就在这里等着你……你说过你会在今天回来。”

周泰无法控制地紧紧抓住那块屏幕,他的眼泪终于落下,砸在精密的控制板上。
他回不去,他的任务才刚刚开始,他只不过离开了地球十几个小时,他的手腕上甚至还残留着孙权身上的熏香味道。可他的挚爱,他宇宙的中心,却已经无法阻挡地,迈着坚定的步伐,一步步走向成熟、衰老、死亡。
离别的感伤还与他的心脏纠缠不清,阔别的痛苦就已经光速般追了上来,无尽的思念与悔恨填满了宇宙中无限的空间。

“我学会了雕刻,那些想说的话,我都刻在了石板上。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,但我知道,石头是永远不会腐烂的。如果你收到了这段视频,那请记好我把这些石板都埋在了后院的空地里。”

“这么多年过去,我早已不冤了,我开始忘记你的外表、你的声音、你身上伤痕的位置,当我还记得你给我的感觉,并且一辈子都不会忘。那种感觉……就像一个幽灵,不,更像是我的守护神,就是你,挎着长弓拿着利剑,托起我世界的日月星辰。”

“抱歉,这么说感觉好肉麻……但,我爱你,你知道的。我爱你,我那阔别多年的爱人。”

他再次笑起来,走近镜头俏皮地眨了眨他的右眼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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