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踪者

以身外身,做梦中梦。

【泰权】心非木石岂无感。 短完


可能有点意识流







心非木石岂无感

 

上了年纪后孙权再不敢揽镜自视,那定是一张蜡黄的脸,用浑浊的眼珠盯着每一个人。

多疑的根源是恐惧,他自己也不知在惧怕什么,纷纷乱乱,雪花片片落下又顷刻融化不见。落在地上的雪是他的故人们,他至今追悔不已的决定,他每一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。纷纷乱乱,转瞬即逝。

 

早先就听闻曹公的头风不过是心病,听闻曹公夜夜被殒命战火中的冤魂惊醒。孙权想,那孤的焦虑、恐惧、懊悔也是心病不成?听闻得道仙人所言,东南方有一处仙岛,乘船七七四十九日可见,青云缭绕、弦乐风飘。孙权并不求得长生不老、寿与天齐,只想求那仙人给自己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,打破那片白茫茫的寂静嘈杂。

 

不久他便得一梦,梦中一老者背对他佝偻而坐,慢悠悠道:“孙权小儿,你年少为君,至今五十载,纵横捭阖——好不威风!定是名留史册,为后人称颂。可又有谁料得到……英雄末路,竟是被悔字所扰!执念太多,恐不肯过那奈何桥。奈何奈何,今有人以元神为抵,换你一次重生。”

 

孙权怔怔愣愣地听着,那老者缓慢地转过身来,竟是曹操。

 

他大叫一声滚下榻来,惊疑不定地去捶自己心口。宫女哆嗦着来扶,被皇帝一手挥开。

 

孙权坐在阴凉凉的青石板上,隐约记起最后一句:“……熬成木石之日,乃是你重生之时。”

 

他拍了拍脑门儿,叹了口浊气又爬上榻睡去了。

 

新的梦中不再有曹操那张惊怖的脸,有的是乘风而去的众人,他们又乘风而来,都是那么的年轻,滚烫而真实。骑着乌骓的周泰朝他伸出了手,孙权再三犹豫,将自己枯木般干瘦的手放在他温热的手心。一滴眼泪落下,他这把稀疏的老骨头碎了一地,连带着焦黄的毛发一起,顷刻间化为尘埃。这些尘埃又团团凝聚,塑成了一个年轻的肉体,孙权牵过周泰的手,不复枯槁的手指是多么莹润,他拥上去,抱着周泰忘情地亲吻。

 

粼粼波光,是他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东西。浮光跃金,他这是在水底。于是孙权拼命地上游,跃出水面的一瞬间他意识到这是新生,新的开始。池子并不大,他两步就走到了岸边,靠在一块巨石上。长舒一口气,看着自己仍然饱满的身体。待休息够了便爬上岸,惊异地发现那块巨石之上长出了草木,葱葱郁郁犹如绿色铁甲,竟是人形。

 

他凑近了看,看着看着突然发觉自己在流泪,泪珠砸碎在巨石之上时,他仿佛听到了谁喑哑的声音。但他还是起身走远了,世事洞明,他可逆转命运。

 

长着苍木的巨石被他抛在身后,孑然伫立,无怨无悔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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